筆球
Oct 27, 2020

沿著光芒走著走著,走到了一道木製的螺旋梯跟前。我舉頭一望,盼望能一窺頂層盡頭。「嗯……似有若無。」

我放棄張望,轉而走向螺旋的起點;一張張的畫框陳列在螺旋梯的右側,隔一小段就有一張,狀似永無盡頭般。我探頭望向第一張畫框……

「啊!這裡又再打錯字了。」一名少年聚精會神地看著螢幕,修改著自己作過的文章;汗水如流星劃過少年稚氣的面頰,讓我感受到少年的注於文字上的熱心。指尖在鍵盤上飛舞一場過後,少年拿起桌上的空蕩的杯子出房門,把杯子盛上滿滿的蔬果汁,再一次的坐下凝視螢幕;良久,少年緩緩的把食指朝向刪減鍵移去,按上數秒把剛才的修改化零。

「怎麼這背影似曾相識,但我肯定沒看過。」我思索數秒,舉頭仰天打算細想。還是無頭緒,我稍稍感到可惜,仍別過畫框中苦惱的少年,卻無法磨滅心中的一絲違和感。

略移數步,在第二張畫框前停下又是一望。映入眼簾的又是這位熟悉的少年的身影,這次他並不再是一個人,反而有位皮膚白晳晳的男生同行;兩人的身高相若樣貌同樣椎氣,在夜晚的街道上並行時,燈光耀照下更是相映成趣。

兩名少年在走著走著,在橫跨繁忙高速公路的天橋上停下。少年架起繫在背包上的三腳架,接過另一位遞過來的單反相機,再把它裝上架上。「喀-」稍白那位輕輕按下快門,然後小心翼翼離開三腳架半米範圍,甚似處理爆炸品般細心。十五秒過後,「嚓-」兩名少年見狀快步趨向單反相機,一睹剛才的成品後露出滿意的眼神,然後互相對望對方爛漫的笑容。

「怎麼我好像見過此情此景……」我心中的違和感轉變成不安,慢慢在我的心臟化開,使我著急起來;我衝向第三張畫框,嘗試從中找到不安的源頭。

又是同一名少年,正在握緊原子筆在紙張上飛舞,不過所寫的已不是熟悉的文章,卻是一道道冷冰冰的數學方程式,更時不時望向傍邊的時鐘確認時間;同樣的汗水劃過少年仍青春的面頰,卻從他的眼神已找不到一絲的純真。

一會,疲憊不堪的少年長嘆一息,似乎已完成了模擬試卷。他離開書桌於床上放軟身體,順勢拿起手機把玩;指尖有規律地從下到上掃動,沉醉於毫無營養的表面娛樂,空洞且散漫的瞳孔卻無立身之所,他的眼神是死寂的。

曾經充滿文字的螢幕已經變成漆黑一片,反射著少年的身影,卻只能看到對功名的執著;曾經愛不釋手的單反相機,現在坐落在書桌上的一隅,鏡頭中映照的卻是娛樂的化身。

「……」我打從心中對框內的狀況極度反感,卻這感情更令我有口難言,一時難以言喻。我再也是抑壓不了內心的不安,根深於心臟的不安沿血液把至全身,使我卻步不敢前進。我的雙腿越發不使喚,身體更是發不上力,使我只能勉強依牆而站。我抱住不知從何而來的希望,盼望著下一張畫框會帶來轉機,一拐一拐的前進。

《娛樂至死》-尼爾·波茲曼,少年手執著一本厚實硬皮的書,目光聚焦在一行行的字間上,並以旁邊他人的滑鼠及鍵盤的按動聲作伴奏。少年緩緩地放下書本,把視線移向操作電腦的那人。定眼一看,那人可是熟悉的白晳面孔,正是與少年共享可貴時光的另一少年;昔日可愛稚氣的身影化為清秀動人,卻一如既往地使人看得入神。

少年搖搖頭,把恍神的靈魂硬生生地拖回肉體內;少年向正剪輯影片的他搭話:「不累嗎?」「不累啊。」「為甚麼?」「因為我喜歡剪輯影片啊。」「……」「而且這可是我的夢想啊,能做到發佈自己的影片。」

少年似懂非懂的把目光移開,仰頭凝視著那緩緩轉動的風扇。「夢想……」少年喃喃自語、若有所思似的。

發至全身的不安感似乎漸漸消退,已經回到能獨自站立的程度。身體的恢復使我安下中來;我懷著更大的期盼,急不及待地往下一張畫框舉步邁進。

「啊!這裡又再打錯字了。」再次是此畫面,只是少年的面容已顯得略成熟了一些,像是闊別了兩三年似的;寫作的功力也略嫌顯得生疏不少。

「這裡……我是回到了當初的起點了嗎?」我略為錯愕的看著跟起初的近乎一模一樣的畫面,急忙地轉過頭來確認後方的道路。

過去的道路,確實地存在,剛好旋轉了一圈。

我再度舉頭仰天,上層有的盡是螺旋、無窮的螺旋,因為人生就是螺旋。

我又回來起點了。

筆球

如果有那一刻能勾起你的共鳴,那是我的榮幸